科比的故事,搁其他背景里,大概是:
(资料图)
孤傲学霸贵公子海外归来,年少气盛同时又勤苦精进,与霸王合力定鼎,之后又分崩离析;自己摸爬滚打出一片天地,最后回头睥睨霸王说我终于胜你一筹了。
听上去很带感吧?
嗯对,故事。
以前说过这个点:
科比的声誉遍及世界,不提。
他在亚洲,相对于在美国,要红得更久。
为什么?
2011-2019,美国NBA球衣卖得最好的:勒布朗、罗斯、甜瓜、勒布朗、勒布朗,然后是连续三年库里。
中国,NBA球衣卖得最好的,2008到2017,十年里有六年是科比——明明2013年科比已经大伤休战了。
为什么?
2016年美国球衣销量前十:库里、勒布朗、杜兰特、欧文、威少、韦德、波金吉斯、莱纳德、吉米·巴特勒、罗斯。
2016年中国球衣销量前十:科比、库里、乔丹、勒布朗、艾弗森、邓肯、威少、哈登、杜兰特。
——您注意到中国球衣销量前十,有退役年的科比,有退役已久的乔丹,有退役已久的艾弗森。
以及2016年中国球衣销售第十二,是退役已久的麦蒂。
科比、乔丹、AI和麦蒂,跨越时间的红。
为什么?
一方面,东亚球迷都相对恋旧。
另一方面……
2018年春天,一位曾在NBA中国工作许久的前辈跟我聊天时说:科比退役后,(以下原话)“再没他这么大的球星了。”
我提出异议:纵论21世纪,论NBA职业生涯成功度,科比未必算是第一。
那位前辈说:你说的是职业生涯角度,我们说的是传媒角度。自他之后,东亚范围,像他这么大热的球星,没了。
2009年夏天,有位体育品牌大佬跟我念叨,说奇怪啊,为什么科比、AI和麦蒂在中国推起来那么容易,其他人都推不动!
我跟几位前辈聊来聊去,初步结论:
科比、AI、麦蒂,都是打法灵秀优美,符合东亚审美。
相比而言,像格里芬在美国,一度三年全明星首发;鲨鱼也是横跨各领域的娱乐天王,但在东亚和中国,他两位都得打点折扣:
东亚对打法的审美,还是偏灵巧秀雅。
另一点:科比、AI和麦蒂,都有过得分王,都有过经典的孤胆英雄时刻。
年轻人,尤其是那些长期处于要求你循规蹈矩的环境中的年轻人,骨子里格外憧憬孤胆英雄。
以及,容易向往那些身上带刺的英雄。
偏偏科比身上,云集着各种奇怪的矛盾。
禅师说他懂得一切篮球的道理,但有时偏要故意打得随性不合理。
考虑到父亲与家庭的背景,他在篮球世界实乃贵公子出身;却偏执好强,勤奋刻苦,近乎于不择手段的自虐式修炼。
他是高中生球员入行,却有最扎实的基本功,最纯粹的技巧——2000年拉里·布朗这种终极老学究(天天吐槽自己的弟子艾弗森),都说科比的技艺是完美的。
他是美国人,却在意大利度过少年时期。
他在洛杉矶这繁华都市,在传媒界呼风唤雨,但梦八队纪录片《救赎之队》里有人甚至明说了,“科比没有朋友”——可是他偏偏有许多门徒和崇拜者。
他2000年第一个戒指时,身边有NBA史上最有统治力的大腿巅峰鲨鱼——可是下一年他居然要挑战鲨鱼的权威,跟鲨鱼抢出手——就这么吵吵闹闹骂骂咧咧,居然打出了迄今NBA最后一个三连冠。
24岁之前是媒体冲儿,笑容温暖,以礼待人;2002年3月专栏作家希莫斯说,“科比是个我们可以带回家,介绍给自己爸爸的好男人。”
——然后是跟鲨鱼决裂,到2006年夏天摆出黑曼巴面相,“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是不是喜欢我。”
不到24岁已经三个戒指了,却走了一条最古怪的路——试图成为球队老大,鲨鱼走人,自己独撑,事实上竞技的最黄金岁月2002-2007,一无所获——然后在快30岁时成了常规赛MVP,快31岁和32岁时拿到第五和第六个戒指:“我比鲨鱼多一枚戒指了。你们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。我什么都不会忘记。”
他的技艺华丽轻盈,作风却狠辣凶恶。
他的篮球智商无可挑剔,却可能有NBA史上最多的高难度出手——“这球太整活了——还真被他进了!”
他有过最强的搭档,又经历过众叛亲离。他经历过最惨痛的失败,又经历过最辉煌的胜利。
我一个在美国做媒体的朋友这么认为:
美国球迷,并不都喜欢科比这种下克上、不择手段、记仇、偏执但拼命的个性。加上他又在大城市,出镜率高,却也拉满了仇恨:对一般小地方球迷而言,很容易让人觉得,“这家伙不好相处”。
我则说:
在东亚世界里,加强自己、睚眦必报、孤军奋战、挑战霸者、夺取成功,是无数人内心深处的理想故事。
大家都渴望看到一个孤胆英雄,凭一己之力,冲破一切规矩,带着一身伤病,一身争议,幽暗深渊中杀出来,睥睨一世,直遏云天,快意恩仇。
孤单英雄,一己之力——两个得分王赛季,单场81分,三节62分,连续四场50+。
冲破一切规矩——二年级喝开邮差,挑战乔丹,对爵士投出三不沾绝杀,22岁挑战巅峰鲨鱼的权威。
一身伤病——2010年带着七根完好的手指,单季六次绝杀;西部决赛前还抽了膝盖积水。
一身争议——不提了。
24岁不到三个戒指,挣扎五年,2008年总决赛还被单场逆转24分、最后一战输了近40分,然后就两连冠回来——完美符合古代卧薪尝胆的、现代“我失去的要自己夺回来”的故事戏码。
快意恩仇——“我比鲨鱼多一个戒指了!”
本质是刻苦学霸——史上雕琢最细致完整的个人攻击技巧,掌握细节最精确的录像狂魔。
却打得最桀骜不驯——NBA史上最强的contested shooter强投投手。
本质是NBA史上技术最精致细密的球员——却打得最狠辣奋进,不知畏惧。
就像对许多人而言,这一幕最重要的并不是“五个戒指”这个数字,而是“完成复仇与救赎,恣肆地张扬”这个姿态。
对科比职业生涯(而非他荣誉头衔)追念的诸位,或多或少是这么想的:
内心深处,比起各色顺顺当当、理所当然的天选之子们,终究还是更喜欢冲击权威、努力不懈、单枪匹马、殒身不恤的热血奋斗传奇啊。
昨天是科比的生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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